NFT的終章與重啓:從破滅到重生

一、NFT熱潮的消退

NFT熱潮的最後一聲鳴叫止於Pudgy Penguins的代幣發行，近期Doodles在Solana上的代幣發行也僅引起微小反響。即便是Yuga Labs這樣的頭部項目也在不斷縮減規模，連其最具標志性的IP Cryptopunks都未能幸免。在NFT最後一波復興浪潮中備受關注的比特幣NFT項目如今也近乎歸零，曾經令人瘋狂的敘事已然落寞，無人問津。

10,000個PFP的願景本是美好的：一個規模適中的社區助力一個自下而上的IP項目走向世界，這與傳統IP項目先投入巨資打造內容的模式截然不同。傳統IP如迪士尼旗下的漫威宇宙、星球大戰等，往往需要數年沉澱和巨額投資才能深入人心，最終成爲金礦。

NFT則完全不同，其準入門檻極低，IP的創建和資產化速度極快。創作者只需支付少量Gas費用就能在Opensea等平台上出售作品，無需畫廊、玩具公司或專業團隊，一個新IP、一位新藝術家就此誕生。

然而，在BAYC的"瘋狂套娃"和Azuki災難性的子系列Elemental發售後，NFT的定位逐漸明晰：它更像是一種附帶會員福利的昂貴奢侈品，而非股權或投資。項目方希望持有者不斷購買子系列以支持他們打造IP價值內核的路線圖，但這種做法卻在不斷消耗原始系列持有者的熱情。矛盾由此而生：項目方明白內容創作成本高昂，但不創作內容IP就難以生存。頻繁發行子系列不斷消耗社區資源，而等待內容帶來回報可能需要多年時間，甚至可能永遠等不到。隨着地板價下跌，美好幻想破滅，剩下的只有各種爭議。

二、現實世界的IP王牌 - PoP MART

將NFT視爲Z世代的奢侈潮玩品，其興衰原因就更加清晰。在快餐文化盛行的時代，缺乏內容支撐並非全然不利。僅憑外形就能迅速吸引買家，比如Azuki的畫風就頗符合亞洲人審美，在共識下這個草根NFT系列緊隨BAYC之後成爲第三大藍籌。現實世界中，積木熊、B.Duck小黃鴨、Molly等知名潮玩同樣沒有內容支撐，卻憑藉獨特外形風靡一時。

然而，潮流總是轉瞬即逝。沒有內容作爲價值內核，這些IP隨時可能過時。受限於加密貨幣圈的文化特性和NFT項目極低的成功率，項目方往往圍繞一個IP不斷推出衍生品。但現實是，內核還未成型，這股風潮就已過去。

當然，也存在一些有充足內容支撐的PFP項目，如日式NFT。然而，這類項目往往忽視了一個關鍵問題：IP粉絲羣體與NFT圈幾乎完全不兼容。此外，日式動漫週邊產品已然豐富多樣，粉絲爲何要花費數百倍的價格購買一張小圖片？更重要的是，這些NFT往往缺乏未來賦能的想象空間。即使購買了高達NFT，你也只能獲得高達元宇宙"SIDE-G"的入口權，與萬代從模型、遊戲、動畫中獲得的利潤毫無關係，在整個高達粉絲羣體中甚至可能被視爲異類。

在這種背景下，PFP項目似乎成了一個僞命題，只有Pudgy Penguins這樣務實的項目仍在不斷努力。那麼，小圖片是否還有其他出路？PoP MART或許給出了一種別樣的答案。

這家起源於北京的小格子店，憑藉代理Sonny Angel實現了翻身。僅此一個系列就爲PoP MART貢獻了近30%的銷售額。當版權方收回獨家代理權後，PoP MART創始人王寧的思路很簡單：打造自有IP，創造別人奪不走的IP。2016年，PoP MART與香港設計師王信明合作推出首個自主潮玩系列Molly，這個嘟嘴小女孩形象瞬間風靡全國。通過盲盒玩法的不確定性刺激，PoP MART開始了第一輪快速增長。到2019年，Molly單一IP年銷售額已達4.56億元，成爲PoP MART的核心收入來源。

這種結合日式扭蛋與高端潮玩聯名的模式，在後來幾年的NFT熱潮中也很常見。藝術家設計基本元素，項目方負責組合爲系列圖片並進行銷售和運營。NFT首發階段通常採用盲盒形式，項目方會發布各種稀有組合的圖片以刺激購買欲。

盡管發售形式有所不同，但數萬個NFT項目與各種藍籌項目普遍都失敗了。而PoP MART卻迎來第二春，原因何在？

曾經，我將原因歸結爲落地困難和購買門檻過高。前者確實是個問題，但後者並非如此。NFT也曾有Free Mint的時期，Goblintown、MIMIC SHHANS等項目在那時大獲成功，創作者僅靠交易抽成就賺得盆滿鉢滿。銘文時代的NFT在去中心化程度上更進一步，但這些都無法阻止NFT的衰落。組建或加入一個IP社區很簡單，難的是如何延續下去。

因此，我認爲問題可能出在模式上。在第一輪快速增長後，Molly並未讓PoP MART一舉成名，公司股價與NFT一樣從2021年開始持續下跌。但PoP MART最終實現了反彈，依靠的是一整面的IP牆。如今，PoP MART擁有包括Molly、DIMOO、BOBO&COCO、YUKI、Hirono在內的12個自有IP，THE MONSTERS（含Labubu）、PUCKY、SATYR RORY在內的25個獨家IP，以及超過50個非獨家聯名IP，如哈利波特、迪士尼、英雄聯盟等。

人的喜好總是變化無常，IP的生命週期有限，但如果手上有數百個選擇呢？如今，Labubu在歐美和東南亞市場爆紅，其週邊玩偶的保值能力堪稱"塑料茅臺"。Yuga Labs的理想最終在Web2領域實現，這一切並非偶然。

我們需要重新思考什麼是IP生意，什麼是NFT的發展路線圖，爲什麼PoP MART能在缺乏內容支撐的情況下取得如此高度？

三、Pudgy Penguins的成功之道

Pudgy Penguins的成功在於務實、務實還是務實。NFT本身難以在技術上拉開差距，無論Mint過程設計得多麼巧妙，最終仍是一張JPG圖片。NFT真正的難點在於IP的落地，這與制作10K PFP的難度相差數百倍。Yuga Labs想打造元宇宙，Azuki想制作動漫，這些都很酷，但這些成本動輒上億的項目，最終還是要向社區成員籌集資金。

在這個高度壓縮的世界裏，浮躁情緒盛行。持有者渴望賺大錢，項目方想一步登天。很少有藍籌項目願意腳踏實地，結果是越急躁摔得越慘。Pudgy Penguins的原團隊也曾是如此浮躁的草根團隊，在聲譽受損後，他們低價出售了項目。

此時，小企鵝遇到了真正的主人Luca Netz。這位有着多年實體營銷經驗的專業人士，將小企鵝拉回了應有的高度。Luca Netz真正在打造一個品牌，爲NFT持有者經營一家公司。從營銷到毛絨玩具，再到未來的遊戲開發，小企鵝的每一步都扎實穩健。公司能夠盈利，持有者也能獲利。這一切都很平常，它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。事實證明，自下而上的IP模式在Web3中是可行的，只是願意放下身段的項目方太少。

四、未來路徑

成功的路徑看似簡單，實則艱難。PFP的下一階段發展必須突破一些加密貨幣固有的邏輯框架。想要成爲下一個Web3版的迪士尼需要大量積累。NFT的稀缺性是否一直在向大衆化邁進的過程中起了反作用，這是值得討論的問題。如果將其定義爲潮玩消費品，那麼10K的規模可能過於局限；如果將其定義爲Web3特有的資產與籌資方式，那麼IP最終還是需要轉化爲實體消費品來兌現對社區的承諾，而不是一堆奇奇怪怪的子系列。

基於加密貨幣圈的特有文化與NFT自身的屬性，長期專注於一個IP的做法也是無奈之舉。如何在這些PFP基礎上進行創新？如何將單一項目擴展爲IP工廠？這或許需要我們接受一些新理念，引入更多技術與玩法。

五、代幣發行的意義

NFT項目發行代幣的意義至今仍不明確。這種做法更像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一種剝削，也是對原始NFT價值的稀釋。我只能將其理解爲項目方在尋求一種便捷的流動性退出方式。

從APE到DOOD，這些代幣無一例外都像是空氣幣的變體。它們的功能往往包括質押獲得鏈上交易分紅、虛擬世界中的道具購買權、治理權等。理想情況下，它應該是持有者、質押者和開發者三方的完美循環。但現實情況是，它更像一種空氣，陷入NFT價格下跌、挖礦收益下降、代幣價格下跌的惡性循環中。

對於原始NFT持有者而言，雖然代幣分走了一些分紅和權益，但他們通常會在代幣生成事件(TGE)時收到大量空投，因此鮮少有人抱怨。然而從長遠來看，這確實是一種稀釋，像Azuki的Anime那樣的分配方式更是赤裸裸的掠奪。

短期熱度固然重要，但項目的長期生存更爲關鍵。不要讓代幣發行成爲最後一站。

結語

在這個快節奏、多巴胺驅動的時代，我們見證了許多Web2新興IP的崛起。NFT本應在這個時代蓬勃發展，它具有諸多不可替代的特性。四年前，我曾將其視爲數字世界的茅臺，現實卻證明它更像是數字鬱金香。雖然願意整理這片廢墟的人寥寥無幾，但我堅信廢墟之下一定隱藏着下一個Labubu。